屁话在线

Chapter 24

学术会议在无限制地延长时间，虽然各位学者的发言早已完成，但激烈的讨论尚未休止，持不同意见的学者你来我往，争论不休。

其实在大家开始讨论的时候陆致知就有些撑不住了，他摸摸自己的额头，觉得温度有点高，胃里的疼痛也在变本加厉，被他忽视的不适终于找上门来。

他交叠手臂横在上腹，看似认真倾听，实际上几乎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抵御胃里的疼痛上。他没想到今天的会议会进行这么久，没有带退烧药和止疼药，只能靠着面前保温杯里的半杯热水苦苦支撑。他心里有些发慌，他可不想在这种场合晕过去，用这种方式成为众人焦点，他悄悄企盼着各位前辈们尽快结束探讨。

好在他资历尚浅，并没有什么发言机会，只需要在相熟的老师点到他的时候发表几句自己的意见即可。到后来，似乎程老师也看出他的不适，默不作声地拍拍他肩膀，不再点他发言。

探讨一直持续到下午一点，主办方中止了大家的探讨，并为与会的各位准备了午餐和下午的茶话会。

陆致知悄悄松了口气，闭上眼睛低下头去。

他刚缓过一阵疼痛，还没抬起头来，冷不丁听到有人叫他，“小陆。”

陆致知连忙抬起头，正看见赵尽忠老师笑容可掬地朝他走过来，他急忙扯出一个礼貌的笑容，站起身来，“赵老师。”

“中午有事儿吗？一起吃个饭？”

赵尽忠语气柔和，但陆致知却无法拒绝，“好啊，正好想跟您探讨一些问题。”

“去门口等我吧，我带你尝尝正宗的川菜。”赵尽忠拍拍他肩膀，转身离开。

陆致知苦笑，看来还得多撑一会儿。不过也好，趁这个机会早点把事情说开，别让赵老师再误会了，赵明予一片芳心错付，他也觉得很对不起人家。

赵尽忠开车带他去了一家私房菜馆，一进门就是一股浓浓的辣味，陆致知微微皱了皱眉，一只胳膊横在胃部始终不敢放下来。

推开包间房门，陆致知愣了一下，他没想到赵明予也在。

“来，”赵尽忠冲他招了招手，“这边坐。”

赵明予看见他，眉开眼笑的，早已站起来，乖巧地打招呼，“师兄好。”

来都来了，陆致知没法说什么，只能笑着点点头，坐到赵老师旁边。

赵尽忠轻车熟路地点菜，每点一道就向陆致知和赵明予介绍这道菜的起源和发展，风趣幽默，娓娓道来，听得陆致知频频点头，对赵尽忠老师的知识面十分佩服。

“小陆，喝什么酒？”

陆致知想到喝酒就已经很难受了，连忙推辞，“赵老师，酒就不喝了，下午还有茶话会呢。”

赵明予也皱了眉，“别喝酒了，爸，昨天晚上师兄喝多了，胃疼得站都站不住。”

陆致知没想到这姑娘把他卖了个彻底，抿了抿嘴唇，不好意思地笑笑。

赵尽忠很是欣赏陆致知，听到这话也有点心疼，不由得开始唠叨，“年轻人呐，别太拼命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，日子还长着呢。”

陆致知只能点头。

“哎对了，那这川菜你吃得了吗？”赵尽忠问。

“没事儿赵老师，我已经好多了。”

赵尽忠仍然不太放心，“早知道就不吃这个了，你这孩子，怎么也不说。”他叫回服务员，又单独加了两个清淡的菜，特意嘱咐少油少盐。

陆致知很是感激，心里暖融融的。毕竟人家赵老师之前跟自己素不相识，还是十分有名的学者，这么照顾自己，让他受宠若惊。

陆致知一直不太舒服，维持基本的礼仪几乎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。不过赵尽忠也无意和他探讨什么学术问题，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天儿。

聊到吴渝老师和陆克己的近况，陆致知有意地提起孩子，“我爸妈前几年一直帮我们带孩子，最近我们才把孩子接回家来，让老两口儿歇歇。”

“孩子？师兄你都有孩子啦？”赵明予夹菜的手顿时停下，诧异地看向他。

陆致知笑得温柔，把手机递给她看，背景图就是陆齐谨，和沈仲宁并排躺在草地上，“我儿子，刚过完六岁生日，旁边是我媳妇儿。今儿早上我儿子还给他妈妈做了早餐。”陆致知很是自豪。

赵明予和赵尽忠对视一眼，她下意识地接过手机，屏幕上的一大一小灼痛了她的眼睛，她不知道该怎么维持住礼貌的微笑。

赵尽忠笑着接过手机，语气仍然很和善，还带着几分揶揄，“孩子真可爱，没想到你家庭事业两不误啊。”

陆致知抿嘴笑笑，“我媳妇儿比较辛苦。”

赵明予显然已经失去了吃饭的兴趣，一直低着头不再说话。陆致知觉得对不起人家姑娘，但也不好说什么。

赵尽忠除了最初的错愕，之后就没再表现出什么，仍然热情不减，详尽地介绍着四川的风土人情。这让陆致知对他有些刮目相看。

其实陆致知一开始对他的印象并不算好，毕竟上来就把自己闺女介绍给他确实让他不舒服，但之后他的行为却一点点地让陆致知对他有所改观。不管是学术还是为人，都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辈。

双方消除了误会，赵老师又十分豁达大度，陆致知也就踏实下来。

他仍然很难受，一直没怎么动筷子，即使是清淡的菜他也吃不下去，干脆放下筷子，一手捧了杯热水，一手横在上腹尽力压制住胃里的疼痛。他时不时地抛出问题应和赵尽忠，一老一少倒是相谈甚欢。

沈仲宁早上告诉陆齐谨，今天请假在家陪他，他就认真起来，整个上午都拉着沈仲宁讲故事、玩玩具，不准她去做别的事。沈仲宁哭笑不得，但心里非常明白，她平时工作忙，陪陆齐谨的时间少之又少，孩子渴望跟妈妈在一起。

陆齐谨缠着沈仲宁讲故事，一连讲了三个故事还要讲，沈仲宁讲累了，趴在地上，“齐齐，你来讲吧，好不好？”

“嗯……也行，等等我去找最好玩的那本书！”陆齐谨蹬蹬蹬跑开了，搬着凳子去够书架上的书。

沈仲宁歪着头看他，上午的阳光洒在他背上，显得这个小人儿格外的圣洁美好，一时间岁月悠长。

她忽然抿嘴笑了笑，这时候她觉得，没什么比这个小家伙儿更珍贵的了，哪怕再热爱的事业、再严肃的工作，都不如“家”更打动她，之前的那些纠结和不舍似乎都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，她开始认真地考虑退出审判工作转到行政岗。

但是在其位谋其政，沈仲宁只要一天没从审判岗位上退下来，就仍然是刑庭的副庭长。快中午的时候她接到书记员的电话，说有份要开庭的材料找不到了，她指挥着书记员找了半天也没找到，于是答应他下午过去帮他找找。

身在这个岗位上，哪怕是请了假，只要工作有需要，也仍然要赶回去忙工作。沈仲宁叹口气，头顶国徽，身披法袍，就代表了公平正义，法官心里装得下家，也得装得下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