屁话在线

Chapter 28

这边陆致知陪赵尽忠吃完饭，已经是下午了，他强撑着回到酒店。这口气一松，浑身的不适都肆无忌惮地冒了出来，胃疼、头疼、浑身都疼。陆致知跌跌撞撞地冲进卫生间，把整个人压在洗手台上，干呕几下，吐出几口茶水，张着嘴喘不过气。

陆致知感觉意识渐渐抽离，腿软得站不住。忽然他身体一晃，差点摔在地上，吓得他一个激灵，这才反应过来。于是他撑着洗手台，使劲按了按胃，尖锐的疼痛让他有一瞬间的清醒，靠着这一阵清明，扶着墙慢慢挪出卫生间。他把自己扔在床上，放任自己失去了意识。

被电话吵醒的时候陆致知还没清醒过来，迷迷糊糊听见手机在响。但随意识一同回归的还有全身的不适，陆致知紧皱着眉头，轻轻吸了几口气才探身拿过手机。

一看是沈仲宁，陆致知毫不掩饰自己的状态，接起电话，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。

沈仲宁却没向往常一样关心他，只说有事，让他赶快回去，语气冷硬。

电话挂断陆致知还有点发愣，心里有点失望、有点委屈，不过很快就被疑惑替代。沈仲宁说有事儿，是家里有事儿还是什么？是谁有事儿？

陆致知再打回去沈仲宁就不接了，一次次挂断他的电话。这让他心里的疑惑逐渐变得不安。

陆致知小心地撑起身体，胃里叫嚣的疼痛差点让他又摔回去。他用拳头抵住胃部，撑着自己下了床。

他蹲在行李箱旁边翻药，暗叹，自己这副样子，还没到家估计就得挂了。

他抠了两颗胃药和止疼药一起吞下去，连水也没喝，不把药吐出来就谢天谢地了。不过拿着退烧药就有点犹豫了，他不太敢吃，怕又像昨天那样，刚吃下去就吐出来，那刚才吃的药也白吃了。

他摸摸自己额头，分辨不出温度有多高，也懒得去找体温计，干脆把退烧药塞进大衣口袋里，万一路上烧得厉害再吃。

或许是下午睡得太多，再加上心里隐隐的不安，在飞机上陆致知怎么强迫自己也睡不着了，烦躁地按着胃蜷缩在座位上忍耐，整个人都疼得微微颤抖。难受得狠了他就去卫生间吐一下，但这一天就早上吃了两口东西，早就消化完了，除了几口水和傍晚吃的药，根本就吐不出什么。

到后面陆致知几乎没了站起来的力气，只能倚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忍着胃里一阵阵的难受，时不时看一眼手表，盼着时间赶快过去。

沈季洲早早地就等在机场，一眼就看见拖着行李箱慢慢往外走的陆致知，同时也看见他有些不稳的脚步和惨白的脸色。他想起临走时沈仲宁嘱咐他要多照顾陆致知，还给他带了件长款羽绒服。

沈季洲跑过去接过陆致知的行李箱，顺手扶了他一把，“姐夫，我姐让我来接你。”

陆致知勉强笑笑，没拒绝他的搀扶，他确实快要站不住了。

“你怎么来了？出什么事了？”陆致知皱着眉看向沈季洲，他眼睛似乎有点红，这更加剧了他的不安，“你姐……”

沈季洲连忙摇头，“没有没有，赶紧走吧，我姐等你呢。”

陆致知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，硬挺着走了出去。

直到沈季洲把车停在医院停车场，陆致知才睁开眼睛，皱眉疑惑地扭头看向沈季洲。

沈季洲抿了抿嘴没说话，眼圈儿又有点儿发红，避开他的视线开门下车。

陆致知此时担心的仍然是沈仲宁，按着胃的手不自觉地使劲，压制着突然猖獗的疼痛。

沈季洲看得出他的勉强，沉默地扶他下车。

深冬的夜晚寒气逼人，停车场里呼啸的北风穿透层层衣料，直直地侵入陆致知的身体，陆致知咬牙顶着，迈开步子跟着沈季洲往前走。

他们在急诊部门口意外地看到沈仲宁，旁边站着陆家大嫂刘敏芝。

陆致知心里下意识地松了口气，腿一软，差点跪在地上，被沈季洲将将撑住。

沈仲宁直直的看着陆致知，慢慢向他走来。

陆致知出门才一天，已经是物是人非，沈仲宁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形，心痛的快要滴血。她不知道她要如何把这个噩耗告诉陆致知，不知道陆致知要怎么面对自己儿子的离世。

沈仲宁在距离陆致知半米的位置停下来，站定，缓慢地向他伸出双臂。

沈季洲放开支撑着陆致知的手，陆致知向前一步，几乎是扑进沈仲宁怀里，身体发软地靠在她身上。

“宁宁……你没事吧？”

沈仲宁摇摇头，更紧地抱住他，咬着嘴唇说不出话。之前的心理建设全面溃败，预想的所有坚强模样都在抱住陆致知的那一刻分崩离析，她的眼泪顺着紧闭的眼角滑落下来，掉进他的颈窝。

颈间冰凉的触感再度激起了陆致知的不安，他努力站直身体，想推开沈仲宁看看她的表情，却被她紧紧抱住，挣脱不开。

“致知……”沈仲宁带着哭腔，声音颤抖，“致知……”

“我在，我在，我回来了……”

“齐齐……没了……”她的眼泪汹涌而出，浸得眼角生疼。

陆致知一愣，胃里炸开一样的疼痛，“没了？走丢了？”他兀自坚持着问出较为温和的那个猜测，但红彤彤的“急诊”两个字刺痛了他的双眼。

“齐齐发烧，一个人在家，家里……进了歹徒，齐齐……怪我……都怪我……”沈仲宁想起陆齐谨腹部狰狞的伤口，再也说不下去，将头埋在陆致知肩膀上泣不成声。

陆致知只觉得眼前一黑，站都站不住，软软地往地上倒，沈仲宁扶不住他，跟着他一同跪倒在冷冰冰的水泥地上。刘敏芝和沈季洲匆忙过来扶，被沈仲宁摆摆手制止住。

陆致知几乎把自己折叠起来，蜷缩在沈仲宁怀里，整个人抖成一团，连呼吸都断断续续，喃喃地叫着，“齐齐……齐齐……爸爸来晚了……”椎心泣血，如怨如诉。

沈仲宁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环住陆致知颤抖的身体，徒劳地轻轻拍打着，沉默不语。

过了许久，陆致知抽泣的声音渐渐停止，沈仲宁想先扶他起来，但他一动不动。沈仲宁低头去看他，只见陆致知呼吸粗重，双手用力到颤抖，死命地插进胃里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地面，眼泪根本没有止住，还在大颗大颗地往地上坠，水泥地上已经湿了一片。

沈仲宁心疼地搂住他，抚摸着他后脑的头发，轻声叫他，“致知……致知，不哭了好吗？能站起来吗？地上凉。”

沈仲宁的呼唤叫醒了陆致知，他猛地一抖，又把身体向下压了压，喉咙里溢出一声嘶哑的呻|吟。

“致知，咱们先站起来，我扶着你。”说着，沈仲宁搂住陆致知的腰，撑起他一边胳膊，站在一旁的沈季洲和陆之蔚连忙过来，在另一边撑起陆致知。

陆致知仍然两腿发软，借着几个人的力量才勉强站住。

他扭头望向沈仲宁，声音嘶哑低弱，“我能，去看看他吗？”

沈仲宁点点头，“我跟你去，好吗？”

她示意其他人松开陆致知，独自搀扶着他去往太平间。